快来削我啊

[荷兰傻]66号公路。(与阿淮联文)

Ashley阿蓁:

*公路旅行
*自传体
*Asa视角
*与阿淮联文





(一)

我和Cheryl刚刚离开伊利诺伊州,橘红和深紫的晚霞相织,西边已经坠上点点繁星。那个盐湖城的商人把我们扔在路边的汽车旅馆,还假惺惺的奉劝我们去住一晚。而他,本来说好要把我们带进斯普林菲尔德,现在却因为要和情人见面,连推带搡的把我们拽下车,Cheryl甚至在争吵中扯破了他的衬衫。最终还是我一件一件的把行李卸下来,堆在路边。Cheryl坐在我们放衣服的大帆布袋上,很响的嚼一块泡泡糖,那粉色的脆弱的泡泡映在晚霞里,让我想起去年我妹妹的粉红边太阳镜。如果我们去汽车旅馆住一晚上,可能接下来的旅程都得饿着肚子了。
Cheryl和我在伊利诺伊州认识,我们一路倒很幸运,第一个星期开始就坐在各种各样的车后座上接吻。她常常翘着穿了帆布鞋的脚,把手插进紧身牛仔裤的后兜,故作惊讶的说些不干不净的词。她有双天真的棕褐色眼睛,睫毛很长,皮肤泛着诱人的蜜色。“喂,”当时她说,眼睛里闪烁着少有的光芒,“不如我们搭伙吧?我可不是个保守的巴纳德女孩儿。”我什么都没说,没说可以,也没说不可以,她却眨眨眼睛牵住了我的手。从那天开始,她的行李包和外套自然而然由我来拎了。可惜的是,我到现在都没真正喜欢上她,只有当她眨巴起棕色眼睛的时候,我才会感觉到心里有块儿部分被戳中了。
这时,她指了指远处一大片即将飘来的乌云,它们把橘红霞辉割开一个巨大的口子,一切都变成了绝望的深灰,Cheryl点了支烟。“在密苏里,在西部,你闻不到空气中潮湿的味道,你只能看见广阔的山脉和河流,行走在未知中间。”我开口,却听到自己声音有些发抖,我们都震撼于这里的景致,当车刚刚驶到密苏里,我们开始明白西部就在眼前。我们感觉到了空气中沙砾的温暖和炎热,也看到了蓝的鲜明的天空。沿着66号公路,总会有些新发现。
雨水的到来一向都悄无声息,那片黑云越飘越快。天黑后,密集的星星已经躲进云层后面。我和Cheryl都觉得事态不对,只能低三下四的恳求加油站便利店的老板让我们在仓库里睡一晚,他却觉得我俩会在雨天的公路上抱着几箱可乐跑回家,所以,他把我们赶了出去。也许是旅途一开始的运气太好,这会霉运又回到了我们头上。雨越下越大,我和Cheryl轮流跑进雨里拦车,可是几乎没一辆车愿意停下来把我们这两个麻烦接走。最终,我们筋疲力竭的坐在雨里,她从行李袋取出条毯子裹在我们头顶,但冰凉的雨滴仍然顺着我的睫毛往下滴,谁都能听得见Cheryl的抽噎声。
Cheryl疲惫又绝望,我勉强在雨里睁开眼睛等待着,幸运的是,一簇晃眼的黄光正摇摇晃晃的打过来,一辆车!我站起身伸高了手臂挥起手来,车主犹豫了一阵,终于停下了。他摇下车窗,一双棕色眼睛在夜晚里闪烁着,柔软的卷发如数梳到脑后。他开了口,声音听起来像个还在读预科的学生,“你们去哪儿?”



(二)

“科罗拉多。”
我扶着Cheryl坐进车里,行李全都堆在我的膝盖上。开车的少年一直从车内后视镜里盯着我看,末了突然像记起了什么似的递给我一件外套。我小声的道了谢,把湿透的刘海整个掀过去。Cheryl没再出声,她狐疑的看着我紧紧地捏着那件外套,目光也在驾驶座打转。他开了灯,所以我几乎能看到他那双糅杂着温柔和笑意的蜜棕色眼睛。我忍不住一直盯着他看,看他开车时卷起的衬衫袖子下漂亮的肌肉线条,看他流畅的动作和骨节分明的双手。我的目光虽然一直追随着他,但尽量伪装的心不在焉。我嗅到车里干净的香皂味和牛奶味,而这之下,暗暗的科隆水气味却意外地挑起了我的情欲。Cheryl撅起唇索要一个吻,而我却几乎没了兴趣。
“真巧,我也是。”车主看到我们俩的动作,沉默了半晌停下车。他指了指便利店,很快就钻出了车。一股陌生的寒风夹裹着密苏里的气味溜进我的鼻腔,Cheryl一言不发的开始脱上衣,她在行李袋里寻寻觅觅半天才找了件宽大的T恤。我也跟着她一起机械的脱衣,穿衣,用拧干的湿衣服擦擦头发。Cheryl一直没说话,她对我没吻她很不满意。
Tom重新回到车里的时候带着一杯久违的咖啡,而Cheryl已经快睡着了。他只是简单又尴尬的陈述了下外面的气候情况,车里安静了几秒,没有谁耐得住这样的安静,他终于选择继续开口,“Hey,我是Tom Holland,”他蜜棕色的眼睛轻快的眨了眨,最后定定的凝视着我的眼睛,“从芝加哥来。”我嗅着空气里科隆水和咖啡融合的气味,发现每靠近他一寸这种令人安心的温暖气味就浓郁一点。我几乎是无意识的与他越靠越近,直到我感受到他和我的鼻息都逐渐加快才梦醒般地停下来,他撇过头去,而手里的咖啡仍氤氲着暧昧的空气。
我尴尬的咳嗽了一声,把他手里的咖啡杯拿了过来。我看到杯沿他喝过的痕迹,就顺着那道痕迹仰头喝完了咖啡。“谢谢。”我故作镇定的抬眼望向他后脑勺那些卷曲的柔软发丝,突然开始渴望他叫我的名字。我开口,告诉他我叫Asa Butterfield,他点点头,只是没继续开口。我重新坐了回去,Cheryl在睡梦中轻哼了一声,我把整张毛毯都给了她,抓起Tom的外套舒服的蜷缩了起来。最后一次确保Cheryl不会着凉之后,我抬眼正巧看到Tom关了灯,他转过头来,嘴角溢满了那种你这辈子所能见到的最温暖的笑容。
他说,“睡吧,明早再走。”



(三)

第二天早晨Cheryl还是睡得很熟,她把Tom的外套垫在头后面,舒舒服服的枕在Tom的行李箱上。而我,我被她踢到角落,就连唯一一件用来御寒的东西也被她据为己有。不过我还是睡着了,有趣的是,一向睡眠质量不差的我居然被Tom下车的声音惊醒。
雨已经停了,在我眼前的是整个密苏里的黎明。那些金色,火红,水红,浅紫和天空澄澈的湛蓝糅杂在一起。远处的山脉和广阔的天地明晰的分割出自己的地盘,染成金色的云层移动很快。我钻出了车,一阵西部的风吹的我有些瑟缩。Tom站在远处吸烟,只穿着一件单薄的T恤。
“你冷吗?”我开口,配合着搓手的动作。他没答话,只是扬起下巴指了指睡的正香的Cheryl。我会意的笑了,问他要了支烟。天边热情的红色像是烧着了一样,那金红耀眼的云朵和太阳,让我想起阿波罗的马车。我侧头眯缝起眼睛看着Tom,他正手忙脚乱的划火柴,柔软的卷发泛着晨曦的光亮,他似乎有些无助,紧紧的抿起了嘴唇。我笑出了声音,抬腕把两手罩在火柴旁,顺便凑近点挡住了风。火柴终于着了,他有些颤抖着帮我点了烟,然后叹息着甩灭火柴。我跟他一起靠着车头,太阳已经快完全升起来了。我看得到飞舞在空中的砖红色尘土披着朝霞,那些火热的,金色的朝霞!我想永远沐浴在这种自由和温暖当中,又有谁不想呢?
“…一起去科罗拉多。”
回过神来的时候Tom像是已经盯了我很久,他可怜巴巴的眨着那双蜜棕色大眼睛,像在期待一个回话。我低头笑了笑,看到Cheryl已经起来梳头发了,那些象征着暖与热的光线围着我们,我看到金色在Tom的眼睛里闪烁,跳跃,最终散成一片温暖。我似乎看到了希望。
“当然。”



(四)

到乔普林的那天,风很和煦。我看到金色的阳光洒在大片大片的小麦上,仿佛仙女点着脚尖飞过一片梦境。Tom张着嘴在后座上睡的舒服,他昨晚一直在不停赶路,今天早上我才换下他,让他去睡会觉。有时候我真佩服他的精力,也许是睡的本来就好。想到这儿我忍不住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,棕色的睫毛上盛着阳光,他的喉结和亚麻衬衫的领口也沐浴在温暖里。我突然想埋进他的肩窝里,去嗅嗅他身上小麦和阳光的气息。
而Cheryl注意到了我的目光,探身过来想要吻我。她大概以为我是想着亲热才去观察Tom是否醒着的。她蛮横的把膝盖蹭进我两腿之间,搂着我的脖子就开始亲吻。“Hey!”我叫了一声,心不在焉再加之她的动作让我差点把车开进旁侧的麦田里。我尽量轻柔的用手背把她往旁边搡了搡,而她更加不讲道理了。“你最近在想什么,Asa?”她压低声音,从我腿上滑进副驾驶座,棕色眼睛里全是怒火和不屑,“你自从上了这个家伙的车,”她指了指熟睡的Tom,随即手便握成一个结实的拳头抵在我的腿上,“你就对我心不在焉的。你想扔下我,我没猜错吧?”我吃惊的侧头看了她一眼,我感觉到握着方向盘的手渗出了汗。她冷哼了一声,又迅速的爬了过来,狡黠的眨巴着眼睛。“我需要一个吻,你知道的。”
“听着,Cheryl,我在开车,我得看路。”我听到我口气里的不耐烦,但她确实在挑战我的耐心了。她果然重新被我的态度激怒了,我听到她话语里掺杂着脏字儿,声音也高了不少。她愤怒的在座位上动来动去——又是咬指甲又是扯头发——这是她极度愤怒的标志。
不过正巧,Tom终于醒来了。他在后座轻轻咳了两声,我透过后视镜看他,他大概早醒着了,正尴尬地望着窗外的麦田。Cheryl也听到了Tom声音不大的咳嗽,可是她完全不打算停下来。她生气地嘲讽着Tom,两手高高举过头顶敲打着车顶,仿佛这辆车和她有什么过节似的。我看到她咬的参差不齐的指甲盖和乱蓬蓬的棕色卷发,突然想停下车一个人去吃点东西。我开始好奇那天在路上碰见的姑娘到底是不是她,难道Cheryl其实早已经被什么怪物吃掉了吗?我心烦意乱的把注意力重新放回赶路上,Tom在后排摊开地图研究路线,Cheryl抱着自己的外套睡过去了。我决定待会在加油站停下,给她花大价钱买支口红道个歉。



(五)

到曼哈顿的之前换成了Tom把握方向盘,他不小心走错了路拐进了堪萨斯城,我们耽误了些时间,不过总算到了金光闪闪的曼哈顿。而Cheryl一路上都在抱怨,她指桑骂槐的训斥着Tom,又时而暴怒时而温和的对待我。到了曼哈顿,她心情还是不好,在我和Tom交流哈莱姆区的爵士乐时,她絮絮叨叨地把混杂在我们行李袋中间她的衣服全扯了出来,威胁我她要坐灰狗回纽约。她高声控诉着我一路的罪行,还时不时把Tom拉进来训斥几句。Tom朝她投去了一个烦躁的眼神就抓着外套下了车,曼哈顿餐厅里炸鸡的气味飘进车里。我有点饿了。
“那就随您的便吧,巴纳德大小姐。”这句话彻底把她激怒了,她把我前几天在乔普林买给她的口红掷了过来,伸出双手狠狠地掐住我的脖子。我被掐的干咳了两声,还没反应过来脸上就狠狠地挨了两巴掌。她发了疯般的蹬我,甚至扯掉了我衬衫最上面的两粒扣子。“Butterfield,你以为我不敢走?你这个臭不要脸,疯子,倒霉蛋!”她松开我,抱着我们的行李袋开始抽泣,棕发乱糟糟的盘在脑袋顶,那支口红碎成两节,安静的躺在Tom的车后座上。我生气的抓起烟和火柴下了车,她还在车里哭着。我靠着车尾,看着烟头在夜晚的空气里明明暗暗,红色,金色,还有曼哈顿夜空缀点的银白色星辰,我好像听到爵士乐的鼓点和姑娘们走路时高跟鞋击打在地上的声音。我终于到了曼哈顿,和一个疯疯癫癫的女人,以及…有着蜜棕色眼睛的Tom Holland。
我忍不住开始想他,想他睡觉时露在外面骨节分明的双手,想他柔软的深棕色卷发,想他身上和车上浅浅的科隆水气味,想他盛着阳光的睫毛和揉碎了光线的眼睛。我开始好奇他是为什么上路的了。Tom,Tom,Tom,和家人在芝加哥吵架的Tom。我闭上眼睛,感受着曼哈顿的夜风和空气里浮动着的温暖。最后一次结束思考,我挪动步子熄灭了烟,朝Tom坐着的餐厅走去。钱和东西都在Cheryl那儿,她饿了会自己下车找吃的的。而我脑子里却第一次萌生扔下她离开的想法,虽然不奇怪,但却是第一次。
“她不愿意出来吃饭。”
我像是撒了个谎,可我知道就算我问了Cheryl,她也不会来。我拍了拍Tom的肩膀,由手心传来的温度让我感到安心。我的视线从驻唱的爵士乐队转移到被番茄酱弄脏的菜单上,眼花缭乱的菜名和酒名提醒着我这就是曼哈顿。我点了牛肉汉堡,顺带犹犹豫豫的捎上了杯果汁。我看到了Tom面前的啤酒,却突然由他嘴角的啤酒泡沫联想到一个吻。他摊开地图,手指从伊利诺伊州滑到了科罗拉多州,我看到他在温暖灯光下闪烁着的眼睛,终于在他的最后一句话里回过神来。
“…一起走了这么多路,我们像是拥有了彼此的一生。”
“敬我们的一生。”
我没在开玩笑,也没在想着未来。我想到遥远的父亲和母亲,我亲爱的小妹妹和长眠于地下的Leo,我的猫。我的视线越过Tom,看到窗外五光十色的城市,想起无数个夜里我的空虚和无聊,想起曾经我所渴望着的落脚点。突然Tom挤了进来,一个陌生人,一个和我差不多大的大学生,我没有触碰过他温暖的皮肤,甚至没有与他独处过几次。我却草率的开始依赖他,开始难以移开自己的目光。舞台上黑人歌手浑厚而略带嘶哑的声音重新钻进我的耳朵,小号,鼓,还有疯狂的跺着脚的听众们。这一切足以让我快乐起来了。我享受着被Tom触碰的时光,却只是微笑着没有表现出来。我看到桌沿的啤酒滴滴答答的洒上了Tom的手臂,他张口咬下了我吃了一半的牛肉汉堡。
我感到头晕脑胀,甚至脸也烧起来了。我有些受不了他看我的炽热的眼神。我们也许都醉了。



(六)

Cheryl走了,拿走了我和她所有的钱。我的一件外套也被她顺走,我送她的口红全都被她用来写那张罪恶的纸条了,过去的情感只剩下一具空壳,歪歪斜斜的倒在副驾驶座上。Tom把那具空壳连带着其他垃圾一起扔在了曼哈顿的大垃圾桶里,我坐上了副驾驶座,而Tom边开车边重复着杜鲁门那句“名言”。
那天有一对情侣上了车,他们对视的眼神里溢满着爱。这不禁让我开始胡思乱想,以至于梦里都常常是Tom侧身过来眷恋的吻我——像这两个男孩子常做的那样。他们要去俄克拉荷马,提出让我们在拉塞尔放下他们,而他们会承担一部分油钱。Tom二话不说就答应了,我没说什么,但确实很喜欢他们。他们英语说的很好,只是有些西班牙口音,这一切都让我想到了十六岁那年离开家的第一次旅行,当时有一个阿根廷的小个子少年总是特别照顾我,他教了我一些西班牙语,那一个月里,我们常常在卡车后面对着月亮高声唱歌。他想念他的女朋友,我想念我的小妹妹和Leo。我把这些告诉了Tom,说的时候,他嘴角噙着微笑,那一对情侣在后座接吻,而我鼻腔里灌满了Tom的气味,禁不住面颊也有点发烧,我突然渴望他能回过头来——这样我们就能毫不费力的亲吻了。可是他没有,我也重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。
到拉塞尔的时候已经邻近黄昏,那对情侣临行前拉住我小声地建议,“你该告诉他。”我只是耸耸肩摇摇头,他们笑出了声音,笑容里却没有半点嘲讽,眼神里全是鼓励和祝愿。我和Tom靠在车边目送他们,目送着他们走向橘红色的天地,我知道勇敢的人们一定会有美好的未来。
那天晚上就开始下暴雨,我们没法开车,这样的天气很容易出事。我们把车开到一个安全的地方,然后从前面爬到后座,穿上夹克和厚外套,我挨着他,把头靠在他肩上。曾经裹过我和Cheryl的毯子现在裹着我和Tom,我百无聊赖的想着,一会分开腿一会并拢腿,只为碰碰他的膝盖。我们冻得要死,紧紧挨着可以保持温度,更何况,我那么想离他再近一点。
“…我却还唯唯诺诺的藏着自己的取向…”
我在疲惫和迷糊中睁开眼睛,他的双眼正闪闪发亮。我坐了起来,在座椅上寻找他的手。不知道为什么,在他喋喋不休继续的时候,我只想牵着他的手告诉他,没事了,我在这儿,我们在一起吧。可是我没有开口,只是盯着他,盯着他温暖的,甚至可以算得上炽热的棕色眼睛。我看出了他视线中的爱和温柔,也看出了他的急躁和渴望。我感到我的心在胸腔里雀跃,Tom,Tom,Tom。我闭上眼睛移开了视线,但却感觉到嗓子发干,心跳也不正常的快速律动起来。我感觉到他仍然在盯着我看,他的手从我的那堆外套和夹克里伸进来,带着温热和希望。随后,就是他柔软的唇瓣贴上了我的脸,他急躁的呼吸着,我感觉到自己整个被包围在他的气息里。
Tom,Tom,Tom。
Tom·Holland。
我心里念叨着他的名字,义无反顾的转过身勾住了他的脖颈。我感受到他的嘴唇和他的舌尖,还有他在我身上燃烧着的双手。
我突然感觉到自己有了活着的意义,又有些憎恨我过去的庸碌。他使我崭新起来,使我不再平凡。
Tom·Holland。


(七)

后来的几天我们都腻在一起,Tom常常眨巴着他棕色的大眼睛盯着我看——他这样总让我想起可怜巴巴的小狗。接吻之后,他总是这样逗我笑。每个午后我们开始不再着急着赶路了,Tom常常翘着脚用手搭起凉棚看太阳。那段时间我所见到的温和晴朗的蓝天,我后来再也没见过。我们被清凉的初秋阳光照的昏昏欲睡,于是我侧着身子躺进Tom的怀里,闻着他的味道,枕着他的体温。我开始怀疑我之前的快乐是否是真的了,因为我找不到一件事能比得上被他爱着或是爱着他。
快到达莱蒙的时候,上来一个要在丹佛下车的讨厌鬼。他戴着一块曾经我邻居也有的表,说话的时候总是趾高气扬,仿佛我们天生就是穷鬼,而他生来高贵只是屈尊来搭车似的。他弄得到好叶子,常常在后座爽的软成一滩。我们打开车窗,故意把新鲜空气灌进来。
有一次他咧着黄牙问我为什么上路,而我当时正在闷头啃樱桃派,根本不想说话。Tom在旁边好笑的看着,这位Frank——他的名字——尴尬的不知道怎么样才好,只好没话找话的扯起他在丹佛市政厅的关系。我本来根本不相信他的鬼话,却没想到到了丹佛他真招待我们大吃了一顿,还住进了真正的旅馆(不是汽车旅馆)。
那天晚上,有个叫Doris的漂亮服务员弯下腰往Frank的衬衫口袋里塞了一张夸他帅气的纸条。Tom急着啃鸡腿没看到,事后我在酒店的床上告诉他这件事,他笑的前仰后合,望了我一会后又突然撑起了小帐篷。那天晚上他激动的几乎没停过,我断断续续地问他“真的不累吗?”,他摇摇头完成了最后一个冲刺,伏在我旁边睡着了。



(八)

“让我做你的眼睛。”
我这样对Tom说,我的指尖触及他温暖光滑的皮肤,几乎描摹出他睫毛和眉毛流畅温柔的线条。
他信任我。
我也闭上眼睛,吸进一口丹佛干燥的西部空气。一个月之前的我完全想象不到此刻我会呼吸着西部空气,感受着夹裹风沙的风景拂过我的脸庞。这一切太美好,不真实的让我常常在半夜醒来使劲掐自己胳膊。那时我望着月光下Tom的侧脸,他呼出温暖的白雾和他颤动的睫毛,这一切分明让我感受到他的存在。我总想在此刻搂紧他,紧密地把脸贴在他颈侧,呼吸着属于我们之间和谐的气味。
我出神的想了很久,直到喇叭声和刹车声大作才把我拉回现实。
“Fuck,Tom,我们要死了!”
我疯狂地转动着方向盘,Tom跟着一起狠狠地踩下油门。而我们面前那深蓝色的大家伙却无动于衷,甚至没有偏离车道,他无情无义地横在了路中央。我几乎想象得出我和Tom头骨爆裂,辨认不出相貌的样子。
但最终,我们还是逃过了一劫。车被开进路边的土坡,激起的尘土在车窗上泼洒成一片棕红色的画,像我去年在纽约住的那段时间房东的油画风格。Tom揉着头顶刚撞出的包,暴发出极具感染力的大笑。
“你看到那辆大货车了吗?蓝色的。你的小皮卡差点儿被它撞碎。”



(九)

我们吵了一架。
上瀑布那天我们确实很开心,温和清凉的秋日空气带着瀑布细小的水珠泼洒在旁边的草叶间。我们站在观景台旁,分享着这个月最后一支烟,Tom安静了好一会儿,甚至不像平日的自己。而他一开口却带着我最讨厌的话题,“我给爸妈打了电话…你愿不愿意见见他们…?”他的语调里全是恳求的可怜意味,蜜棕色的双眼闪烁着希冀。他一路上一直不厌其烦地告诉我他家里的事,他弟弟,他父母,他的一堆朋友们。而我完全不想拥有他的生活,我想要的只有他。我不想被Holland家阳光温暖的爱包围,我只想他属于我一个人。而他,我能感觉到,他想带我回家。
我狠狠地把旁边的叶子揪了下来,一个不留神把烟头也掉进了瀑布里。我只想上路,我为了上路已经放弃了太多太多,我妹妹,我父母,我的猫Leo。就算我爱他胜过爱其他的所有人,我也不想和他去纽约,我不想见到那座灰色的城市,我不想被禁锢在他身边。我们沮丧的下山,他一路嘴巴就没停下来过。
“你能不能考虑我一下!”
Tom抬高了语调,他钻进车里,仍然在控诉着我的行径。我沉默的听不下去他说的每一句话,只是头痛和耳鸣占据了我所有的注意力。我感觉满世界都在旋转。
“如果你这样…还不如下车…”
我感到美国的阳光令人眩目地洒在车窗上,我想起Cheryl走的那一夜我所渴求的Tom,第一次见面温暖微笑着的Tom,坐在雨中那辆皮卡里的Tom。一切倒回过去,倒回永恒。我惊人的发现我的世界里只有他,只有Tom,只有Tom·Holland。
结束了。
我平静地拉开车门,顺上我的行李包。我知道那个包里混着两件Tom的t恤,其他重要的东西都在后备箱里,不过那些都不重要了。
重要的是,他想让我走。
我站在西部的红土之间,风很大,棕褐色的峡谷旁镶嵌着天的蓝。我想起家乡的绿色,雪白的绵羊和泛着粼波的溪水。我曾渴求的那一切,那在我梦里闪烁的,壮阔的科罗拉多消失了。我只想回家。我想见到Tom。
我晃过神来,一辆典型的美国卡车停在我面前,司机摇下车窗,他低下喝酒造成的通红大脸,一对猥琐的绿眼睛眨了两下。
“去哪儿?”
我好像看到了那双溢满笑意的蜜棕色眼睛,我仿佛还能感受到今天早上他碰我时传递给我的体温,我好像一回头就能埋进他肩窝嗅属于他的气味。
“丹佛。”
我好想他。
“去哪儿?”
我真的好想他。
“丹佛。”


1953.4.12 晴。

我的未婚妻叫Emma,我们在芝加哥认识。她有晒的匀称的蜜色皮肤,和Cheryl一样,但是不管怎么样也没Cheryl漂亮。她家在盐湖城,父亲是个牙科医生,有了这样的教育环境,也难怪她为什么在路上把所有行李都收拾整齐的像在医院。
但她却有双漂亮的蜜棕色眼睛,像是盛着阳光和星辉。我上她车那天,她活泼的笑着,声音里夹杂着少年般的沙哑。
“去哪儿?”她这么问。
订婚宴刚刚结束,她和她妈妈烤了许多翻糖杯子蛋糕。她喜欢吃甜的,但她一直都长不胖——她喜爱运动胜过我,她这么说。
她太像Tom了。



1953.6.2 早上下了点雨,中午晴。

婚礼结束了,我们在车尾挂好了空的啤酒罐。我开着车沿海边一直不停地绕圈,Emma在喝酒。
我把我和Tom的事告诉她了。
她哭了,把酒瓶摔出车窗,却没有Cheryl那样歇斯底里。Emma平静了很久,最后握紧了我的手。
“你去找他吧,就开着老爸这辆车。”
我当即摇了摇头,“我不能对你不负责任。”
她笑了。



1953.6.30 阴。[1]

我离开芝加哥,一直朝纽约跑。
我不知道Tom住在哪里,但Emma偶然间发现自己认识Tom在科罗拉多的房东。据那位太太所说,Tom现在还在路上,没有固定的居所,但没和她断了明信片。去年他在犹他,今年才回到纽约小住一阵。
于是我懒散地往纽约开去,一路上也载了很多人。但是确实再也没碰见Frank和那对西班牙情侣,我在曼哈顿见到了一个长得很像Cheryl的姑娘,她像是大病初愈,一瘸一拐地往路边草莓馅饼摊走去。那也许不是Cheryl,但我在那一刻却很想见到她,告诉她我和Tom的事,告诉她另外一个更勇敢,更善良的姑娘叫Emma。几年前的一幕幕总是走马灯似的掠过我脑海,我频频想起小时候的事,我妹妹和我的猫Leo。
我总觉得,我可能要停下来了。



[1]笔者注:Asa·Butterfield最后一篇日记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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